2007年12月30日 星期日

李清照的詞作賞析整理網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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鷓鴣天

鷓鴣天寒日蕭蕭上鎖窗,梧桐應恨夜來霜。
酒闌更喜團茶苦,夢斷偏宜瑞腦香。
秋已盡,日猶長,仲宣懷遠更淒涼。
不如隨分尊前醉,莫負東籬菊蕊黃。
暗淡輕黃體性柔,情疏跡遠只香留,何須淺碧深紅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!
梅定妒,菊應羞,畫欄開處冠中秋,騷人可煞無情思,何事當年不見收?

【翻譯】
寒冷的天氣在蕭蕭的風聲中把窗戶鎖上
梧桐樹應該正怨恨著夜裡降臨的霜雪吧?
酒後更喜愛有苦味的團茶,夜裡夢醒了偏愛的則是瑞腦的香味
秋已到盡頭了,日子卻還很長

不如隨口分喝了酒醉了吧,不要辜負了東邊籬下黃豔了的菊花阿

低暗淡雅黃色柔密的姿態,空疏的情意遼遠的影跡只有香味還飄留著
何必要有青綠的葉子和紅豔的花色呢?這樣的形象就已經是花中第一流了
梅花見了一定忌嫉,菊花看了也應當羞愧,中秋在畫欄開綻的時候姿冠群芳

孤雁兒

世人作梅詞,下筆便俗。予試作一篇,乃知前言不妄耳。
藤床紙帳朝眠起,說不盡無佳思。
沈香煙斷玉爐寒,伴我情懷如水。
笛聲三弄,梅心驚破,多少春情意!
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千行淚。
吹簫人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?
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

【賞析】
早上剛從梅花紙帳的藤製床上爬起來,一陣孤寂淒涼的感受襲上心頭,心中有說不盡的哀傷。房間內淒冷的玉爐裡,飄出似斷仍連的嫋嫋微香,伴隨她綿長、淒清的似水情懷。沉寂中,是誰家的玉笛吹起了梅花三弄?因梅思春,一聲笛曲,催綻出多少遊春的情懷。
微風中,瀟瀟的細雨下個不停,微風細雨的天氣,更讓孤獨的人兒淚下千行。丈夫趙明誠去世了,人逝樓空,令人難過的是縱有梅花好景,又有誰與她倚欄同賞呢?折下一枝梅花,找遍人間天上,四處茫茫,沒有一人可供寄贈。

減字木蘭花

賣花擔上,買得一枝春欲放。
淚染輕勻,猶帶彤霞曉露痕。
怕郎猜道,奴面不如花面好。

雲鬢斜簪,徒要教郎比並看。

【賞析】我在賣花郎的擔子上買了一朵含包待放的花。花瓣上還有幾顆露珠,美的像天剛亮時的天空。
回到家中,我怕先生說我不如花美;就將花斜插在盤起的頭法上,叫先生比比看是花美還是我美。

添字采桑子

窗前誰種芭蕉樹,陰滿中庭,陰滿中庭﹔
葉葉心心、舒卷有餘情。
傷心枕上三更雨,點滴霖霪,點滴霖霪﹔
愁損離人、不慣起來聽

【賞析】 是誰為我種下芭蕉樹窗前細看,樹影亭亭已有滿庭濃蔭己有滿庭濃蔭每一葉舒卷,如心深情綿渺不盡。傷心人聽冷雨三更,天何堪入眠點點滴滴,淅瀝難靜點點滴滴,淅瀝難靜遊子豈無情,哪忍聽此雨泠泠。

南歌子

天上星河轉,人間簾幕垂。
涼生枕簟淚痕滋,起解羅衣,聊問夜何其。 
翠貼蓮蓬小,金銷藕葉稀。
舊時天氣舊時衣,只有情懷,不似舊家時。

【賞析】  “星河轉”謂銀河轉動,一“轉”字說明時間流動,而且是頗長的一個跨度;人能關心至此,則其中夜無眠可知。“簾幕垂”言閨房中密簾遮護。簾幕“垂”而已,此中人情事如何,尚未可知。“天上、人間”對舉,就有“人天遠隔”的含意,分量頓時沉重起來,似乎其中有沉哀欲訴,詞一起筆就先聲奪人。此詞直述夫妻死別之悲愴,字面上雖似平靜無波,內中則暗流洶湧。  前兩句蓄勢“涼生枕簟淚痕滋”一句。“淚痕滋”,所謂“悲從中來,不可斷絕”,至此不得不悲哀暫歇,人亦勞瘁。“起解羅衣聊問夜何其”,原本是和衣而臥,到此解衣欲睡。但要睡的時間已經是很晚了,這裏“聊問夜何其”更明言之。“夜何其”意思是夜深沉已近清晨。“聊問”是自己心下估量,此句狀寫詞人情態。情狀已出,心事亦露,詞轉入下片。  “翠貼”、“金銷”皆倒裝,是貼翠和銷金的兩種工藝。這是貴婦人的衣裳,詞人一直帶著,穿著。而今重見,不由想起悠悠往事。“舊時天氣舊時衣”,這是一句極尋常的口語,唯有身曆滄桑之變者才能領會其中所包含的許多內容,許多感情。“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”句的“舊家時”也就是“舊時”。秋涼天氣如舊,金翠羅衣如舊,穿這羅衣的人也是由從前生活過來的舊人,只有人的“情懷”不似舊時了!尋常言語,反復誦讀,只覺字字悲咽。

小重山

春到長門春草青, 紅梅些子破, 未開勻。 碧雲籠碾玉成塵, 留曉夢, 驚破一甌春。
花影壓重門, 疏簾鋪淡月, 好黃昏。 二年三度負東君, 歸來也, 著意過今春。


  春到長門春草青,江梅些子破,未開勻。碧雲籠碾玉成塵,留曉夢,驚破一甌春。 花影壓重門,疏簾鋪淡月,好黃昏。二年三度負東君,歸來也,著意過今春。  這是一首當春懷人、盼望遠人歸來之作。較之表現同一題材的許多作品所不同的是,它沒有寫個人獨居之苦悶,也沒有寫良人不歸之怨恨,而是熱情地呼喚遠行在外的丈夫早日歸來,一同度過春天的美好時光。小詞將熱烈真摯的情感抒發得直率深切,表現出易安詞追求自然、不假雕飾的一貫風格。  起首三句以白描筆法描繪早春景色,但又不同於一般地寫景。“春到長門春草青”,直接襲用五代薛昭蘊《小重山》詞之首句,暗寓幽閨獨居之意。“長門”,漢代長安離宮名,漢武帝陳皇后失寵,曾幽閉於此。司馬相如《長門賦序》:“孝武皇帝陳皇后,時得幸,頗妬。別在長門宮,愁悶悲思。”薛詞即借此事以寫宮怨。易安將自己的居處比作長門,意在表明丈夫離家後的孤獨。較之陳皇后,她此時雖然不是被棄,卻同是幽居。“春草青”,字面的意思是說春天已經到來,階前砌下的小草開始返青,隱含的意思則是春草已青而良人未歸。《楚辭•招隱士》:“王孫游兮不歸,春草生兮萋萋。”此暗用其意。“江梅些子破,未開勻。”言野梅只有少許嫩蕊初放,尚未遍開,而此時也正是賞梅的好時節。“些子”,猶言一些。以上三句突出寫春色尚早,目的是要引出歇拍呼喚遠人歸來“著意過今春”之意。如果“一年春事都來幾,早過了三之二”(《青玉案》),也就不會有“著意過今春”的渴望。  次三句寫晨起品茶。宋人習慣將茶製成茶餅,有月團、鳳團等數種,飲用時皆須先碾後煮。“碧雲籠碾玉成塵”,寫飲茶前的準備。“碧雲”,以茶葉之顏色指代茶餅;亦可理解為茶籠上雕飾的花紋。“籠”,貯茶之具。宋龐元英《文昌雜錄》卷四雲:“(韓魏公)不甚喜茶,無精粗,共置一籠,每盡,即取碾。”“碾玉成塵”,言將茶餅碾成碎末,猶如碧玉之屑;“玉”亦謂茶之名貴。明馮時可《茶錄》:“蔡君謨謂範文正公:《採茶歌》‘黃金碾畔綠塵飛,碧玉甌中翠濤起’,今茶絕品,色甚白,翠綠乃下者,請改為‘玉塵飛’、‘素濤起’,何如?”所敘之事可資參證。‘留曉夢,驚破一甌春。”寫曉夢初醒,所夢之事猶殘留在心,而香茗一杯,頓使人神志清爽,夢意盡消。“一甌春”,猶一甌春茶之省稱。聯繫全詞來看,“曉夢”似與懷人有關,然含而未露,頗耐人尋味。  過後三句仍是寫景,不過時間由清曉移到了黃昏。“花影壓重門”,言梅花的姿影投射在重門之上顯得很濃重。“花”,指上片所言之江梅。“重門”,一層一層的門。由此句很容易使讀者聯想起林逋《山園小梅》詩中“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”的名句來。“疏簾鋪淡月”,言春月的清輝鋪灑在窗簾上,顯得很均勻。這兩句詞以對偶形式出之,勻齊中富於變化。按照習慣,“花影壓重門”本應對以“淡月鋪疏簾”,但在這裏詞人似乎有意將“淡月”和“疏簾”位置互換,一方面為了合於平仄,一方面也避免了雕飾之嫌。詞本不同於律詩,是不必追求對仗的嚴謹工穩的。兩句詞生動地創造出初春月夜靜謐幽美的境界,為全詞精彩之筆;“壓”、“鋪”二字下得尤為精警,寫出了詞人對景物的特殊感受,令人不能不嘆服易安遣詞造句的深厚功力。  以上由春草返青寫到江梅初綻,由花影壓門寫到淡月鋪簾,中間更穿插以春晨早起,茶香驅夢,如此反反復複描寫春天之美好,終於逼出了歇拍三句:“二年三度負東君,歸來也,著意過今春。”“東君”,謂春日、春天之神。農曆遇閏年,常有重春現象。據《金石錄後序》可知,易安婚後,明誠或因負笈遠行,或因異地為官,每與易安分別。丈夫常年在外,如今算來,已有兩年三個春天沒有在家裏度過了。因此詞人急切地呼喚道:請你立刻回來吧,讓我們一同倍加珍惜地度過今春這大好時光!三句詞卒章顯志,為一篇結穴。這一結尾,感情的激流直瀉而下,心底的情話沖口而出,把全詞的抒情有力地推向了高潮。

李清照圖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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浣溪沙(二)

淡蕩春光寒食天,玉爐沈水嫋殘煙。夢回山枕隱花鈿。
海燕未來人鬥草,江梅已過柳生綿。黃昏疏雨濕秋千。

【賞析】 這首《浣溪沙》當是詞人的前期之作。李清照前期的生活,是以大家閨秀身分出現的,與此相稱的,便是在她前期詞作中表露出來的文雅、高貴氣度。這種氣度又是通過詞人細膩豐富的感情,優雅含蓄的筆觸體現出來的。《浣溪沙》一詞,通過暮春風光和閨室景物的描繪,抒寫了女詞人惜春留春的哀婉心情。 上片側重描繪室內景致,“淡蕩春光寒食天,玉爐沈水嫋殘煙。”開首即交代時令已值暮春,這正是“閨中風暖,陌上草熏”(江淹《別賦》),暖風醉人時節。接著詞人即把筆觸移至室內,一股氤氳氛圍籠罩閨中,原來是嫋嫋香煙彌漫其中,從中似還透著靜謐、溫馨和淡淡的憂愁。“淡蕩”,謂春光融和遍滿之意。“沈水”,即沉水香。詞人另一首《菩薩蠻》詞有“沉水臥時燒,香消酒未消”句。“夢回山枕隱花鈿”句,詞人敘己早晨夢醒,凝妝完畢,卻慵懶未除,又斜倚枕上出神,似在品味夢中情景。“山枕”,即檀枕。因其如“凹”形,故稱山枕。詞人《蝶戀花》詞有“山枕斜欹,枕損釵頭鳳”句。詞作的上片描繪了一幅優雅、茜麗、靜謐的畫面:暮春時節,春光融融,閨房中檀香氤氳,一個少婦正欹枕凝神。如果認為畫面中的少婦只是屬於慵懶、無聊那種類型的女性,整日價沉溺於沉香、花鈿、山枕之中,那就錯了。李清照有著男性作家無以比擬的細膩而豐富的情感世界,是一個對大自然與外部世界有著極為敏銳的感悟,以及強烈的關注與渴念的女性,詞作的下片就為人們展示了這樣的情愫。 “海燕未來人鬥草,江梅已過柳生綿。”女詞人的筆觸延伸到室外,但見室外婦女正笑語喧喧,彼此鬥草取樂,而海燕此時卻經春未歸。女詞人這裏寫海燕未歸,隱隱含有她細數日子,惜春留春心態,而寫鬥草遊戲,則映襯自己的寂寞。“鬥草”,又叫鬥百草,南北朝時即有此俗。南朝梁·宗懍《荊楚歲時記》雲:“五月五日,四民並踏百草,又有鬥百草之戲。”原為端午之娛樂習俗,後推廣並不拘於此日,尤為婦女兒童喜好。次句言春天將盡,梅子熟透,柳枝長成。惜春、留春不住,歎春之情遂油然而生。詞人在《小重山》詞中有:“春到長門春草青,江梅些子破,未開勻。”那是寫早春時節,以及自己愛春之情,而此處寫江梅熟落,其意恰相反。“柳生綿”,亦為暮春之景致。以上寫景,也透露出詞人無奈歎喟之情。末句:“黃昏疏雨濕秋千”,黃昏時分,獨自一人,已自不堪,更兼疏雨,以及空寂、濕漉的秋千架相伴,更讓人感到寂寞、愁怨。 這首詞抒寫情感很是細膩,但不是直言明說,而是通過十分優雅、含蓄的筆觸,去描述十分典型的外物形象和意境,從中再滲出細膩而幽深的心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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浣溪沙(一)

小院閒窗春己深,重簾未捲影沈沈,倚樓無語理瑤琴。
遠岫出山催薄暮,細風吹雨弄輕陰,梨花欲謝恐難禁。
【賞析】
小、閑、深,正是空閨寫照。而春色深濃,未許洩漏,故重簾不卷,一任暗影沉沉。春情躁動,更不能形之言語,只可托之瑤琴矣! “深”字是上片之眼。閨深、春深、情深,“倚樓無語”,說三藏七,“此時無聲勝有聲”,蘊藉未吐之深情,更具有無限的韻味。 下片宕天,由室內而室外。“遠岫出雲”見陶淵明《歸去來辭》:“雲無心以出岫,鳥倦飛而知還。”雲出雲歸,時光亦隨之荏苒而逝,不覺晚景催逼。夜來更兼細風吹雨,輕陰漠漠,“弄”既指風雨之弄輕陰,還指此時、此境中,詞人乍喜還愁的情感波動。結末仍結穴在風雨摧花,欲謝難禁的憂思上。歷代詩評家評此詞“雅練”,“淡語中致語”(沈際飛本《草堂詩餘》)。寫閨中春怨,以不語語之,又借無心之雲,細風、疏雨、微陰淡化,雅化,微微逗露。這種婉曲、蘊藉的傳情方式,是符合傳統詩歌的審美情趣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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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人對李清照詞論的看法

後人對李清照詞論的看法
由於李清照寫作〈詞論〉時所用批判的詞句略為激烈,以至後人對於李清照的〈詞論〉,提出不同的評議,主要集中在三方面:
第一、認為李清照的〈詞論〉苛求太甚,持論不公,蚍蜉撼樹,未免狂妄。胡仔說:「易安歷評諸公歌詞,皆摘其短,無一免者,此論未公,吾不憑也。其意蓋自謂能擅其長,以樂府名家者。退之詩云:『不知群兒愚,那用故謗傷,蚍蜉撼大樹,可笑不自量。』正為此輩發也。」(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後集卷卅三)。裴暢也說:「易安自視其才,藐視一切,本不足存。第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,其妄不待言,其狂亦不可及也。」(《詞苑萃編》卷九)。
評價李清照的〈詞論〉,不應一味以「狂妄」、「可笑」等情緒化的言語批評之,應當看當中的論點是否切合實際才是。據前所述的研究,李清照評論諸家詞的長短得失,大都是持中肯的態度;揭短前人之處,也多有切實的根據,並非妄加論斷之語,所以不能說「此論未公」。至於說「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」,而加以貶責,這更是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狹隘觀念作祟。婦人為何不能發表自己的意見呢?當南宋初年,朝廷君臣對金人腆顏求和以求苟安 ,而李清照發語為詩,主張抗戰,這難道也要以「婦人開此大口」而加以責難嗎?
二、晚近有的論者認為:「在李清照那個時代,詞的發展趨勢已進入與詩合流的階段,不合流將沒有詞的出路。」因此,〈詞論〉中提出詞「別是一家」的口號,要求保持詞的傳統風格,對宋詞的發展起了阻礙的作用。但是也有論者不同意這種看法,認為「清照的〈詞論〉是全面地反映了北宋時代慢詞發展的繁榮面貌」註17,「不能夠說它視違背詞的發展規律」。又說:「詞要合樂,詞要歌唱,這是詞體型式的特點。提出取消詞的音律,取消合樂歌唱使合於詩,這是取消詞的獨立性」。李清照的〈詞論〉是針對當時宋詞發展的情況提出補偏救弊的見解,主張詞必須諧合音律,因此「詞別是一家」,不能成為「句讀不葺之詩」。這種見解,正是保持了詞的獨立性,推動詞的發展,並非阻礙。事實證明,南宋一百五十餘年歷史中,著名的詞人如辛棄疾、姜夔、史達祖、吳文英、王沂孫、張炎等人,都是注重協律的,而且保存詞體風格藝術的特美,並沒有合流於詩。因為每一種文學都有其藝術特質,各種文體之間,可以相互交流,取長補短,但最根本的基礎絕不能被他種文體所同化;一旦被同化,則此文體將喪失自己的獨特性而消失。如小說可以改編為劇本,劇本亦可改寫為小說,但兩者絕對不能合流混一的。所以「詞與詩合流」的說法,在理論上是講不通的,而在歷史上也從未出現過。由宋至清,詞從來沒有與詩合流。蘇軾之「以詩為詞」,不過是運用作詩的方法於倚聲填詞之中,以擴大詞的內容意涵,並未對其「協律」的基本要求造成破壞。
三、有的論者認為,李清照〈詞論〉中提出作詞的要求,如「典重」、「鋪敘」、「尚故實」等,與她的創作實踐是矛盾的。她的某些名篇,都不盡合於典重、尚故實、擅長鋪敘的要求。繆鉞說:「李清照〈詞論〉中所提出的幾點要求,是針對晏幾道、賀鑄、秦觀諸家詞的缺點而發的,並非要提出一個完整的填詞藝術之理論。李清照在填詞的實踐中,使自己的詞學觀不斷獲得豐富的發展,而不一定侷限於以上幾點,這是合理的,並非矛盾。」(《靈谿詞說》頁338)。施議對認為:「李清照理論主張和創作實踐是相互統一的。」又加以闡述說:「高雅典重卻未必盡合合樂歌詞的本質特性。」合樂歌詞應當是「以旖旎盡情之辭,應合管絃冶蕩之音,淺俗清新,這才是她的本質特性。」因此,「李清照對詞的認識,包括高雅典重和淺俗清新兩個方面。」筆者認為繆、施兩位先生對研究李清照的《詞論》和其填詞的創作的相合處上,不免有強作解人之嫌,短短百字左右的小詞,要合音入律、鋪敘、典重、主情韻、尚故實,在各方面兼顧,真是談何容易。李清照的各項主張,應該是填詞時應當把握的原則,盡量運用於每一闋詞的創作中才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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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清照詞論與詞作的對照

李清照詞論與詞作的對照
李清照詞作的一些共同特色來印證其〈詞論〉的主張:
一、旖旎婉約
沈曾植《菌閣瑣談》雖然曾說:「易安倜儻有丈夫氣」,但她畢竟是女兒身,性尚溫柔,情重綺麗。所以將情感形諸文墨之間,自然是旖旎而婉約的。所以王士楨《弇州山人詞評》說:「花間以小語致巧,世說靡也;草堂以麗字取妍,六朝媮也。即詞號稱詩餘,然而詩人不為也。何者?其婉孌而近情也,足以移情而奪嗜。其柔靡而近俗也,詩 緩而就之,而不知其下也。之詩而詞,非詞也。之詞而詩,非詩也。言其業,李氏、晏氏父子、耆卿、子野、美成、少游、易安至也,詞之正宗也。」
在《花草拾遺》中又說:「張南湖論詞派有二:一曰婉約,二曰豪放。僕謂婉約以易安為宗,豪放以幼安稱首。」
婉約是易安詞的基本風格,其成就堪稱是南唐李煜以後婉約詞派的又一個高峰。就題材內容而言,李清照詞與其他婉約派的的作品無大不同。但再表現這一內容時,她揚棄過於典雅或媚俗的詞語,而採用經過提煉的口語,使其詞作獨具清新之美。
再者,李清照詞作所表達的感情,無論是悲是喜是憂是愁,都是來自她自己的切身感受,顧極其真摯。不同於花間派詞人,代寫閨情,難免矯揉造作,庸俗浮泛。
當然,婉約的最大特點是含蓄。所謂含蓄,唐代詩論家司空圖的解釋是:「不著一字,盡得風流。」《詩品》。清代學者沈祥龍的說法是:「含蓄者,意不淺露,語不窮盡,句中有餘味,篇中有餘意,其妙不外寄言而已。」《論詞隨筆》兩者都是強調情感一放即收、若有似無,言詞不說盡、造成餘韻綿緲的效果,令人自行去體會絃外之音、言外之意。以此來看李清照的詞,堪稱深得其妙,今舉例如下:
夜來沉醉卸妝遲,梅萼插殘枝。酒醒熏破春睡,夢遠不成歸。
人悄悄,月依依,翠簾垂。更捼殘蕊,更捻餘香,更得些時。
──〈訴衷情〉
詞中所寫,是流寓者的孤寂、思鄉者的愁苦,卻通篇沒有孤寂、愁苦的字眼。卻從夜深人靜的氛圍渲染、無聊已極的動作描寫中,透露出無比孤獨悲愁的心緒。
又如:
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。起來慵自梳頭,任寶奩塵滿,日上簾鉤,生怕離懷別苦,多少事,欲說還休。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 休休,這回去也,千萬遍陽關,也則難留。念武陵人遠,煙鎖秦樓。惟有樓前流水,應念我,終日凝眸。凝眸處,從今又添一段新愁。
──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
 
此作是寫趙明誠出守萊州,夫妻短暫別離的愁苦情懷。然而開篇五句卻只寫慵懶情狀。這就耐人尋味,引人遙想原因何在。接下來,本可直言離愁別苦,她卻偏來個「欲說還休」,又多一層跌宕。至於「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」,更是神來之筆。前人有「日日花前常病酒,不辭鏡裏朱顏瘦」的因酒而病註9;有「萬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獨登台」的因秋而悲註10。但詞人卻說,自己的憔悴,全與病酒、悲秋無關。這無疑是又添曲折,使得所要表達的情感在極度的含蓄中委婉的顯現出來。至於詞的後半闋,不直說無人領會她心中的悲愁,而是說只有樓前流水能憐念她的滿腔愁情,更見婉約之妙。
由此可知李清照的詞,是照著她的主張,也就是傳統婉約派詞人的道路來創作的。
 
二、淺俗清新
李清照填詞,喜歡用新奇的詞句,讀來倍感清新,喜歡用通俗的語句,讀來倍感親切。她使用許多口語入詞,而口語來自民間,自然帶有生活上的趣味,使詞作產生清新的效果。所以她許多詞,都是以尋常言語,度入音律。例如:
〈怨王孫〉中的「湖上風來波浩渺,秋已暮、紅稀香少。水光山色與人親,說不盡,無窮好。……」
〈孤雁兒〉中的「……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千行淚。吹簫人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。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」
〈聲聲慢〉中的「……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得黑!梧桐更兼細雨,到黃昏,點點滴滴。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。」
〈南歌子〉中的「……翠貼蓮蓬小,金銷藕葉稀。舊時天氣舊時衣,只有情懷不似舊家時。」
〈武陵春〉中的「……聞說雙溪春尚好,也擬泛輕舟。只恐雙溪蚱蜢舟,載不動,許多愁。」
〈永遇樂〉中的「……如今憔悴,風鬟霜鬢,怕見夜間出去。不如向簾兒底下,聽人笑語。」
〈臨江仙〉中的「……感月吟風多少事,如今老去無成。誰憐憔悴更凋零。試燈無意思,踏雪沒心情。」
〈行香子〉中的「……星橋鵲架,經年纔見,想離情別恨難窮。牽牛織女,莫是離中。甚霎兒雨、霎兒晴、霎兒風。」
〈點絳唇〉中的「……見客入來,襪 金釵溜。和羞走,倚門回首,卻把青梅嗅。」
〈一剪梅〉中的「……花自飄零水流。一種相思,兩處閒愁。此情無計可消除,才下眉頭,卻上心頭。」
〈念奴嬌〉中的「……被冷香消新夢覺,不許愁人不起。清露晨流,新桐初引,多少遊春意。日高煙斂,更看今日晴未?」
〈添字採桑子〉中的「……傷心枕上三更雨,點滴淒清,點滴淒清。愁損離人,不慣起來聽。」
幾乎都是生活中的口語,看來似乎淺俗,但卻明白曉暢,又富有表現力,把主人公的心緒巧妙的表現出來。
在李清照之前,柳永已經開始運用民間口語填詞。但他「盡收俚俗語言,編入詞中」,缺乏精選,以致於詞中出現「肐織」、「收了孛里罷了從來斗」等過於俚俗,甚至費解的詞語。李清照則不然,她對口語的選擇是嚴格的,加工是精心的,從而達到「易處見工」、用「淺俗之語,發清新之思」的境地。譬如〈一剪梅〉裡的「才下眉頭,卻上心頭」就字面而言,全為口語。但再運用時詞人卻作了巧妙的安排,形成對仗。儘管對仗不是詞的特徵,但偶爾運用,卻別有新意,把愁情無所不在,卻又無法驅除的情狀,表達得十分真切。
張端義說:「易安居士李氏,趙明誠之妻……,南渡以來,常懷京洛舊事。晚年賦元宵〈永遇樂〉詞云:『落日鎔金,暮雲合璧』,已自工緻。至於『染柳煙輕,吹梅怨笛,春意知幾許』,氣象更好,後疊云:『如今憔悴,風鬟霜鬢,怕見夜間出去』,皆以尋常語言度入音律,鍊句精巧則易,平淡入調者難。山谷謂已故為新、以俗為雅者,易安先得之矣。」(《貴耳集》卷上)
又說:「更有一奇字云:『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得黑』。『黑』字不許第二人押……」(《貴耳集》卷上)
俗語說:「熟讀唐詩三百篇 ,不會做詩也會吟。」但如果不能自出機樞,仍然不能成為大詩人的。由此可見,李清照將尋常用語鍛鍊為極巧的詞語,正是她創新、為前人所未到之處的新境界。


三、用典端整
李清照由於家學淵源,加上本身重視文藝、愛好讀書。因此她的詞作中的句子,往往脫胎許多前輩作家的警策精句;或是引用文學經典的典故。雖然如此,在李清照的詞作中,雖然常是字句皆有來處,但卻不見斧鑿痕跡,也沒有自誇博學,亂掉書袋的毛病,使人無從挑剔起。而且能使詞篇能有通篇一氣的主題意識,不因勉強用典而使詞章文意四分五裂、不成片段。
天接雲濤連曉霧,星河欲轉千帆舞。彷彿夢魂歸帝所。聞天語,殷勤問我歸何處。 我報路長嗟日暮,學詩謾有驚人句。九萬里風鵬正舉。風休住,蓬舟吹取三山去。
──〈漁家傲〉
此闋詞用典甚多。其中「聞天語,殷勤問我歸何處」有屈原《天問》與天帝對話的浪漫情懷;「學詩謾有驚人句」顯然由杜甫「語不驚人死不休」脫胎而來註11;「九萬里風鵬正舉……」一句則是用莊子《逍遙遊》的典故註12。
藤床低帳朝眠起,說不盡無佳思。沉香煙斷玉爐寒,伴我情懷如水。笛聲三弄,梅心驚破,多少春情意! 小風疏雨蕭蕭地,又催下千行淚。吹簫人去玉樓空,腸斷與誰同倚?一枝折得,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 ──〈孤雁兒〉
在這一闋詞中,「笛聲三弄」用的是《世說新語》王子猷與桓子野的一段軼事註13。「吹簫人去玉樓空」由李商隱《代應詩》中「離鸞別鳳今何在?十二玉樓空更空」一句蛻變而來註14。「人間天上」則用李後主語:「流水落花春去也,天上人間!」註15。
由以上二例可知,李清照不僅博學廣識,更能觸類旁通,將前人典故文辭暗含於自己的詞作中,使之合於內容所需要。不僅如此,更能使文意多了一重可供深究的趣味,更能引人入勝,再三玩味。


四、合於格律
詞本事樂府的一種,離不開音律。而在詞的創作理論上,李清照於其《詞論》中極力主張詞必須協律:「蓋詩分平側,而歌詞分五音,又分五聲,又分六律,又分清濁輕重……」。因此,她的詞作特別注重音律美。
李清照的詞,大都合於詞譜:
 
薄霧濃雲愁永晝,瑞腦銷金獸。佳節又重陽,玉枕紗廚,半夜涼初透。
東籬把酒黃昏後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銷魂,簾捲西風,人比黃花瘦。
──〈醉花陰〉
其格律是:
│││──││(韻)─│──│(韻)─││──,││──,││──│(韻)
──││──│(韻)││──│(韻)│││──,─│──,─│──│(韻)
詞譜所載是:
┼│┼──││(韻)┼│──│(韻)┼││──,┼│──,┼│──│(韻)
┼─┼│──│(韻)┼│──│(韻)┼││──,┼│──,┼│──│(韻)
可見〈醉花陰〉一詞是完全合於音律的。註16
又如:
香冷金猊,被翻紅浪,起來慵自梳頭。任寶奩塵滿,日上簾鉤。生怕離懷別苦,多少事、欲說還休。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。
休休,這回去也,千萬遍陽關,也則難留。念武陵人遠,煙鎖秦樓。惟有樓前流水,應念我、終日凝眸。凝眸處,從今又添,一段新愁。
──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
的格律是:
─│──,───│,│──│──(韻)││──│,││──(韻)─│──││,─││││──(韻)──│,──││,││──
──(韻)│─││,──│──,││──(韻)││──│,─│──(韻)─│──││,──│、─│──(韻)──│,──│─,││──(韻)
詞譜所載為:
┼│──,┼─┼│,┼─┼│──(韻)│┼──│,┼│──(韻)┼│┼─┼│,─┼│┼│──(韻)──│,──││,┼│──
──(韻)│─││,┼┼│──,┼│──(韻)│┼──│,┼│──(韻)┼│┼─┼│,─┼│、┼│──(韻)──│,──│┼,┼│──(韻)
也是合律。
由此可以想見李清照對協律要求之重視,不僅是在批評他人時如此,在對自己作品的把關上,也是相當嚴格的。


五、長於鋪敘
李清照批評晏幾道「苦無鋪敘」,那李清照的作品是否長於鋪敘呢?現今李清照尚存的詞不到五十首,其中大部分是小令,自無可鋪敘的空間。但在篇幅稍長的慢詞中,便需要講究鋪敘的技巧了。李清照的〈滿庭芳〉就顯示了她這方面的才能:
小閣藏春,閑窗鎖晝,畫堂無限幽深。篆香燒盡,日影下簾鉤。手種江梅更好,又何必、臨水登樓。無人到,寂寞渾似,何遜在揚州。 從來,知韻勝,難堪雨藉,不耐風揉。更誰家橫笛,吹動濃愁。莫恨香消雪減,須信道、掃跡難留。難言處,良宵淡月,疏影尚風流。
本闋詞為詠梅所作,但一開始就描摹景物:門戶緊閉、篆香燒盡、夕陽西斜、江梅投影窗上,如此逐一摹寫,烘托出畫堂的幽深。良宵淡月、疏影橫斜,更有笛聲飄過,亦是形、聲並舉,多側面渲染,把梅花的韻緻充分的表現。自然,鋪敘只是手段,其效果是將詞人賞梅時的複雜心理多層次的表現出來:有孤寂、有離愁,藉惜花而自憐,終又轉為灑脫,凡歷經數變。
其實不光只有這一闋詞,其他李清照的長篇詞作,如:〈多麗〉「小樓寒」、〈聲聲慢〉「尋尋覓覓」、〈慶清朝慢〉「禁幄低張」、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「香冷金猊」等詞,也都顯示她長於鋪續的特點。
李清照是抒寫性靈的高手,其方式往往是以形傳神,即借抒情主人公的外在行為來反射內心的世界。譬如〈蝶戀花〉詞:
暖雨晴風初破凍,柳眼梅腮,以覺春心動。酒意詩情誰與共?淚融殘粉花鈿重。 乍試夾衫金縷縫,山枕斜欹,枕損釵頭鳳。獨報濃愁無好夢,夜闌猶剪燈花弄。
下闋中特意寫了她的四個動作。一是縫製衣衫,這是為了消磨時光的無聊舉動。二是斜靠在枕邊,顯示的是離愁深重,無心作一切事情。三是壓壞了釵頭鳳,恰說明心緒煩亂,以致翻來覆去睡不安穩。四是夜闌人靜時,主人公猶剪燈花,更是借下意識的無聊舉動,顯示出詞人因丈夫外出而形成的孤獨和寂寞。全篇充滿了生動的描述,猶如一場正在上演的戲劇,其描摹鋪敘的功力可見一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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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詞論〉觀點的探討

〈詞論〉觀點的探討
(一)、重視聲律
李清照論詞,首重聲律。故〈詞論〉開宗明義曰:「樂府聲詩並著,最盛于唐。」繼而又不惜費辭屢述李八郎逸事。一是說明唐世樂歌之繁榮,但最主要的目的則是顯示出唐以後樂歌與詞曲之密切關係,並為〈詞論〉的主要觀點「詞別是一家」預立根據。李八郎即李袞。李肇《唐國史補》卷下記載說:
李袞善歌,初于江外而名動京師。崔昭入朝,密載而至,乃邀賓客,請第一部樂及京邑之名倡,以為盛會,紿言表弟,請登末座,命袞蔽衣而出,合坐嗤笑。頃命酒,昭曰:「欲請表弟歌。」坐中又笑。及囀喉一發,樂人皆大驚曰:「此必李八郎也。」遂羅拜階下。
詞體本身與詩文不同的最大特點,就是詞具有的音樂性。詩可吟、文可誦,但最富有變化、適合音樂表現的卻是詞。李袞雖然「衣冠故敝,精神慘沮」,絲毫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,甚至屢遭訕笑;但是他卻用歌聲打動所有人,更因而揭穿了自己本來面目。這段故事便是李清照用來強調詞體中聲律重要性的最佳佐證。
李清照論詞重視聲律,故期評晚唐詞,則謂「鄭、衛之聲日熾」;論江南李氏君臣詞,則曰「亡國之音哀以思」。柳永樂章集有「詞語塵下」之弊,而李清照仍稱譽之,謂其詞「協音律」,能「變舊聲做新聲」,晏殊、歐陽修、蘇軾所為之詞不協音律,李清照便以「句讀不葺之詩」諷刺之;王安石、曾鞏以文為詞,不顧聲律,李清照便直接指摘他們的詞「不可讀」,並且說如果讀了他們的詞,則「人必絕倒」。這是因為李清照認為詩與詞、文不同科,晏殊、歐陽修、蘇軾之以詩為詞,王安石、曾鞏之以文為詞,追究其根源,都是因為不重視詞的先天條件。
那麼,究竟詩、文、詞三者的同異之處到底是什麼呢?李清照提出了以下的見解:
蓋詩文分平側,而歌詞分五音,又分五聲,又分六律,又分清濁輕重,且如近世所謂〈聲聲慢〉、〈雨中花〉、〈喜遷鶯〉,既押平聲韻、又押入聲韻;〈玉樓春〉本押平聲韻,又押上去聲,又押入聲。本押仄聲韻,如押上聲則協,如押入聲,則不可歌矣。
根據李清照這一段文章的敘述,可知她不只說明了詞與詩、文的不同;為了說明起見,更討論到詞的字聲與押韻等問題。
詞體作法是:先有詞牌,而後倚聲填詞,所以必須詳加考慮到五音、五聲、六律以及清濁輕重等等用詞遣字的問題。李清照的意思是:詩律寬而詞律較嚴,所以倚聲填詞仍必須要嚴守法度,奉為圭臬;絕不宜輕于宜易,而破壞詞體,令詞不能披以管絃、從容而歌,卻去「拗折天下人嗓子」。就這點而言,李清照之說似甚為保守,但其恪守聲律,對歐陽修、蘇軾、王安石、曾鞏、晏殊的批評,卻是入情入理。究其目的乃是為了救弊補偏;將當時以詩為詞,以文入詞的風氣扭轉過來,求能裨益詞林,功勞實在不可輕易抹煞。徐師曾說:「詩餘為之填詞,則調有定格,字有定數,韻有定聲。至於據知長短,雖可損益,然亦不當率意而為之。譬諸醫家加減古方,不過因其方而稍更之,一或太過,則本方之意失矣。」(《文體明辨序說》‧詩餘)也是此意。

(二)、〈詞論〉對前人的批評
由於李清照本身通曉音律,瞭解作詞的艱苦,因此對於詞的批評,提出了一些頗可貴的見解。李清照之詞論,評騭前人詞作的部分佔了相當大的篇幅。但她卻直接批評其利病得失,不稍假借顏色。又從她歷舉當時有名詞人,多所揭短而少所稱許這一點來看;可知她自視甚高,對作詞的要求有自己的一套見解。這是相當難以令人接受的,因為受到批評的幾乎都是後代公認的名詞家。因此自來前人對〈詞論〉的評價便極不一致。有關她詞論的批評,大部分也都與此有關。
胡仔說:「易安歷評諸公歌詞,皆摘其短,無一免者,此論未公,吾不憑也。其意蓋自謂能擅其長,以樂府名家者。退之詩云:『不知群兒愚,那用故謗傷,蚍蜉撼大樹,可笑不自量。』正為此輩發也。」(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後集卷卅三)
裴暢也說:「易安自視其才,藐視一切,本不足存。第以一婦人能開此大口,其妄不待言,其狂亦不可及也。」(《詞苑萃編》卷九)
二人都相當貶抑「詞論」的價值。但與胡仔幾乎同時的陸游則認為李清照詞論卓有見地,絕非好為大言者。其《老學庵筆記》說:「易安譏彈前輩,既中其病。」對詞論卻又相當推崇。在眾說紛紜的情況下,到底《詞論》所評是否中肯,李清照是否「好為大言」,在此作一分析:
1、論晚唐詞
李清照論詞,首重聲律,所以她評晚唐詞則說「鄭、衛之聲日熾,流靡之變日煩」。這兩句話雖是在概述花間詞風,其中便隱含溫庭筠在內。溫庭筠是花間派詞人之首,《舊唐書‧溫庭筠傳》說他:「能逐弦吹之音,為側艷詞。」從《花間集》看他的詞,綺羅香澤之態、綢繆婉轉之度,皆不出綺怨之思。但覺鏤金鋪采,炫人耳目,但卻缺乏深遠情韻。
2、論五代詞
李清照評論五代詞,說:「五代干戈,四海瓜分豆剖,斯文道熄。」蓋因五代(梁、唐、晉、漢、周)之際,政治局勢動盪,社會離亂,在這樣動亂的時代中,文藝自然得不到足夠的滋養成長,樂府詩歌便毀頹喪墜了,近人林大椿所輯《唐五代詞》亦僅得作者卅餘人,詞數百闋而已,與北宋詞壇百花爛漫的情形比較之下,便有如天地之別般懸殊,所以「斯文道熄」形容之,實是恰當不過。
3、論江南李氏君臣
李清照論江南李氏君臣詞,則說:「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,故有『小樓吹徹玉笙寒』註1、『吹皺一池春水』之詞註2。語雖奇甚,所謂『亡國之音哀以思』也。」江南李氏君臣,乃指李璟、李煜父子和馮延巳而言。
「小樓吹徹玉笙寒」見於李璟〈攤破浣溪紗〉;「吹皺一池春水」則見於馮延巳《謁金門》。其詞義用語皆為前人所未曾用過,所以李清照評為「奇甚」。至於其後的「亡國之音哀以思」註3一語,則應該是用來評後主的詞。如李煜後期作品:〈破陣子〉、〈清平樂〉、〈浣溪沙〉、〈子夜歌〉、〈望江南〉四首、〈烏夜啼〉三首、〈虞美人〉二首、〈浪淘沙〉二首,皆是婉轉悱惻、淒涼怨慕,充滿了故國黍離之悲,正與其亡國之身,朝不保夕、動輒得咎的境遇相互呼應。
4、論柳永詞
柳永是第一個創作大量長調慢詞的詞人,對於詞調的發展相當有貢獻。柳詞的主要內容是在敘述下層人民的生活和城市繁華的景象。語言通俗、情景交融、善於鋪敘是柳永詞的主要特點。尤其善於描寫羇旅行役、離愁別恨和同情妓女之作。他的詞在當時極為流行,甚至到了「有井水飲處,即能歌柳詞」的地步,但是有些作品的用語、意境鄙俗低下。李清照相當不滿意他用通俗的市井語言寫詞,因其與她所主張的用語須奇、措詞高雅相悖。陳振孫批評柳永詞說:「格固不高,而音律諧婉、語意妥貼,承平氣象,形容曲盡,尤工於羈旅行役。」(《直齋書錄解題》卷廿一)
所以《詞論》評論柳永詞,謂其「變舊聲作新聲,出《樂章集》,大得聲稱於世;雖協音律,而詞語塵下。」《樂章集》所輯,雖不全然如此論,但也大體不差。
5、論張子野、宋子京兄弟、沈唐、元絳、晁次膺等六人詞
李清照雖然在此一口氣批評六個人,但主要著眼於張子野(先)、宋子京(祁)身上;其餘宋庠、沈唐、元絳、晁次膺四家則因詞風相似,所以牽連談論到。張先,以樂章擅名一時,他生平最得意的句子有所謂「三影」之說:〈天仙子〉中「雲破月來花弄影」、〈舟中聞雙琵琶〉的「柳徑無人,墜輕絮無影」及〈歸朝歡〉「嬌柔嫩起,簾幙捲花影」,細密輕麗,的確是用心鍛鍊出的好句子,但卻是連碎不成篇,無法貫穿全詞的意境。宋祈雖著有《宋景文公長短句》流傳於世,但著名的也只有「紅杏枝頭春意鬧」一句而已。
李清照在此批評了張先等人「雖時時有妙語,然破碎何足名家」,就是反對一篇詞中只有個別的佳句妙語,而與全篇不相稱。她認為這種玩弄支離破碎的文字遊戲是應該受到指責的,詞的風格需要通篇一氣,渾然天成,方為上品。
6、論晏元獻、歐陽永叔、蘇子瞻詞
李清照在此批評晏元獻(殊)、歐陽永叔(脩)、蘇子瞻(軾)三人「學際天人,作為小歌詞,直如酌蠡水於大海,然皆句讀不齊之詩爾。又往往不協音律……」
李清照相當反對以詩為詞,特別將著眼點放在音律上面。因為詞律較嚴而詩律較寬,拿作詩的音律填詞,自然有許多地方「不可歌」了。此段應該為針對蘇軾而發的議論,因為晏殊、歐陽脩本來填詞就屬於傳統的婉約派,此處應是牽連偶及才是。從今天看來,晏殊《珠玉集》與歐陽脩《六一詞》中,鮮有「不協音律」的「句讀不葺之詩」;況且李清照向來服膺歐公,其〈臨江仙〉詞序有云:「歐陽公作〈蝶戀花〉,有『庭院深深深幾許』之句,余酷愛之,用其語作『庭院深深』數句,其聲即舊〈臨江仙〉也。」其中對歐陽脩推譽有加,假使李清照批評晏、歐,言語必定不會這般犀厲才是。
而蘇軾詞,後人多以豪放稱之,以其足為後世效法。王灼說:「東坡先生以文章餘事作詩,溢而作詞曲,其高處入天,平處尚臨鏡笑春,不顧儕輩。」(《碧雞漫志》卷二)
就是因為蘇軾才氣太高,詞曲的規範無法限制住他的思想,造成他不喜剪裁文句以就音律,加上他詩化了的詞風,所以儘管李清照盛讚他「學際天人」,在李清照極注重聲律的標準之下,終不能免於認為其詞是「句讀不齊之詩」的評語。如著名的〈念奴嬌〉:
大江東去,浪淘盡、千古風流人物。故壘西邊,人道是、三國周郎赤壁。亂石崩雲,驚濤裂岸,捲起千堆雪。江山如畫,一時多少豪傑。 遙想公僅當年,小喬出嫁了。雄姿英發,羽扇綸巾,談笑間、檣櫓灰飛煙滅。故國神遊,多情應笑我、早生華髮。人間如夢,一樽還酹江月。
其下半闕若依詞牌而作,應該是:「遙想公僅當年,小喬出嫁,了雄姿英發。羽扇綸巾談笑間,檣櫓灰飛煙滅。故國神遊,多情應笑,我早生華髮。人間如夢,一樽還酹江月。」註4才是。但如此一來,不僅文辭結構大變,也沒有蘇詞一氣呵成的痛快感了。
蘇軾填詞,同於他的豪爽性格,不會為了遷就聲律而犧牲意境;因此前人多以其詞不協律為病。晁補之為此作了一些說明:「蘇東坡詞人謂不協音律,然居士詞橫放傑出,自是曲子中縛不住者。」註5可知蘇詞常有不合律處。
7、論王安石、曾鞏詞
曾鞏詞不多見,現僅存〈賞南枝〉一闋,見於黃大輿《梅苑》卷一,是子固自創之詞牌。詞曰:
暮冬天地閉,正柔木凍折,瑞雪飄飛。對景見南山,嶺梅露、幾點清雅容姿。丹染萼、玉墜枝。又豈是、一陽有私。大抵是、化工獨許,使占卻先時。霜威莫苦凌持。此花根性,想群卉爭知。貴用在和羹,三春裏、不管綠是紅非。攀賞處、宜酒卮。醉燃嗅、幽香更奇。倚闌干、仗何人去,囑羌管休吹。
曾鞏這闋詞,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,都像是拆散了的散文,而且文義艱澀,拗哲難讀。徐本立評之曰:「文義拙澀,聲調亦拗。」(《詞律拾遺》卷五)
王安石著有《臨川先生歌曲》一卷行世,但他平日言行相當輕視倚聲之學,從他曾說:「為宰相而作小詞可乎?」一言觀來,他睥睨詩餘的心態溢於言表。又因為他以文入詞,所以詞中往往未協律處甚眾。王灼評曰:「王荊公長短句不多合繩墨處。」(《碧雞漫志》卷二)
詞論評論王安石、曾鞏說:「王介甫、曾子固,文章似西漢,若作一小歌詞,則人必絕倒,不可讀也。」此是諷刺王、曾兩人以文為詞,不明詞律,實非過當。
8、論晏幾道、賀鑄、秦觀、黃庭堅詞
李清照詞論末段議及晏幾道、賀鑄、秦觀、黃庭堅四人之詞,曰:「乃知詞別是一家,知之者少。後晏叔原、賀方回、秦少游、黃魯直出,始能知之。又晏苦無鋪敘。賀苦少典重。秦則專主情致而少故實,譬如貧家美女,雖極妍麗丰逸,而終乏富貴態。黃則尚故實而多庛病,譬如良玉有瑕,價自減半矣。」
晏、賀、秦、黃等四家詞,是李清照稍微顯露讚揚意思的。詞論稱四人始能知詞,又說秦詞主情致、黃詞尚故實,均有推譽之意。但是因其各有所短,最後仍免不了受到李清照評論他們填詞之弊病。
晏幾道工小令,作品收入《小山詞》。陳振孫對他相當稱許:「叔原詞在諸名勝中,獨可追逼花間,高處或過之。」(《直齋書錄解題》卷廿一)。可知《小山詞》的成就是有過人之處的,但是晏幾道在慢詞風靡一時的情況下,鮮有長調作品產生,除〈泛清波摘偏〉、〈六么令〉數闋外,幾乎全為令詞。小令篇幅短,用字精簡,幾無鋪敘的可能。所以李清照說他無鋪敘。
賀鑄,著有《東山詞》,張耒為其作序中說賀詞「大抵倚聲而為,皆可歌也。」又說:「盛麗如游金、張之堂,而妖冶如攬嬙、施之袪。」方回自己也說:「吾筆端驅使李商隱、溫庭筠,常奔命不暇。」由此之賀鑄詞缺少李清照要的端莊穩重,也就是所謂的「典重」的特質。
秦少游所撰曰《淮海詞》,其詞善於刻畫,文字細密,以情韻見長;但氣格不高,纖巧無力。王灼評其詞:「秦少游,俊逸精妙。」(《碧雞漫志》卷二)。張炎也說:「秦少游詞,體製淡雅,氣骨不衰,清麗中不斷意脈,咀嚼無滓,久而知味。」(《詞源》卷下)。王灼、張炎二人之論,同於《詞論》論秦詞「主情韻」、「極妍麗丰姿」之意。但是李清照說秦觀倚聲「少故實」,則不知為何而發。洪邁言:「秦少游〈八六子〉詞云:『片片飛花弄晚,濛濛殘雨籠晴。正銷凝,黃鸝又啼數聲。』語句清峭,為名流推激。余家舊有建本《蘭畹曲集》,載杜牧之一詞,但記末句云:『正銷魂,梧桐又移翠陰。』秦公蓋效之,似差不及也。」(《容齋隨筆》卷廿三);葉夢得云:「秦觀少游亦善為樂府,語工而入律,知樂者謂之作家歌。元豐間,盛行於淮、楚。『寒鴉千萬點,流水繞孤村』,本隋煬帝詩也,少游取以為《滿庭芳》詞。」(《避暑詩話》卷三)。由此觀之,秦觀詞中不僅不是「少故實」,而且還很能運用「故實」,《詞論》在此之議論未公允。
黃庭堅詞作收入《山谷詞》,喜好變化前人語言為己之用,所以李清照稱其「尚故實」。但是他詞中常見鄙俗言語,賀裳《皺水軒詞荃》中說:「黃九時出俚語,如『口不能言,心不快活。』可謂傖父之甚。」註6彭孫遹《金粟詞話》說:「山谷:『女邊著子,門裏安心。』鄙俚不堪入誦。」註7沈曾植《菌閣瑣談》也說:「山谷《步蟾宮》詞:『蟲兒真個惡靈利,惱亂得道人眼起。』俗語也。」註8可見〈詞論〉對他「多疵病」的評語是針對他詞中的鄙俗用語,所以秦觀詞是「譬如良玉有瑕,價自減半矣」。
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來,〈詞論〉除了對秦觀「少故實」的評論至今仍有疑問外,大體而言,真是能「既中其病」的。
(三)、〈詞論〉所主張的作詞方法
李清照於批評前人作品,可以說是相當嚴格的,所以不管是多有名的詞人,在她眼中,往往作品仍有缺陷,未臻完美。那麼,到底她所肯定的完美詞章到底是什麼面目呢?從她在〈詞論〉的評論中可以看到一些蛛絲馬跡。〈詞論〉談及填詞所運用的藝術手法。綜其所述,約有下列幾方面:
1、用語要奇
用語要奇,就是不蹈襲前人語意之意。〈詞論〉評江南李氏君臣時,推許李璟之「小樓吹徹玉笙寒」與馮延巳之「吹皺一池春水」,稱其語意奇甚。張炎說:「詞以意為主,不要蹈襲前人語意。」(《詞源》卷下)。也就是希望詞人倚聲時要有新意,不要一味重談前人老調,而要創新、發明,方能不落入舊有的窠臼之中,而使才能被侷限住。
2、詞要高雅
李清照批評柳永,謂《樂章集》「雖協音律,而詞語塵下」;又批評黃庭堅填詞「尚故實而多疵病」。這是因為李清照要求填詞須措詞高雅,反對柳、黃兩人使用俚語和瀾浪俳狎、不堪入目的用語入詞。李清照雖然也使用一些淺俗平易的詞彙填詞,但她雖使用尋常語言度入詞律之中,卻無不妥之處。這是因為基於她在倚聲時,對音樂美、文學美的要求,使她在使用這些詞語時,反而達到「奇」、「雅」的特殊效果。
3、通篇要渾成
李清照相當重視文學的整體性,相當反對無通篇意境,只有零散佳句的詞篇。所以論及張子野、宋子京兄弟、沈唐、元絳、晁次膺諸家詞時,豪不客氣的給予「雖時時有妙語,然破碎何足名家」的批評,直接駁斥他們填詞欠缺渾成,雖有佳句,而與全篇決不相稱。張炎在批評吳文英詞時也說:「吳夢窗詞如七寶樓台,炫人耳目,拆散下來,不成片段。」(《詞源》卷下)。如果過度重視鍛鍊字句、堆砌詞藻,而忽視了詞篇的整體內涵;那麼,成就也就只能傳誦一時,而不能卓然成家了。
4、詞要鋪敘且須典重
詞為長短句,在字數方面較詩自由。而李清照身處於詞風受到張先、柳永等人大量開創長調慢詞後的文學界,在形式上又更進一步的開拓了。所以她認為詞具有較詩良好的描寫篇幅,應該能更從容的對情、境加以描寫刻畫,不必像詩一樣的濃縮字句。而且填詞要重視詞句的端整莊重,不宜輕佻為之,這是由於李清照對詞的看法不若同時的人,她把倚聲填詞視為一項嚴肅的事,而其他文人則當作餽贈、應酬的作品。心態不同則結果亦異,所以李清照的作品常隱含著故國之情,具有較深刻的愛國意識。
5、詞主情致而尚故實
詞尚婉約,所以詩剛而詞柔。填詞要善用充滿藝術形象的語言,來表深邃細密的情感,使人能跟隨文字的腳步,踏入詞人的內心世界,感受暗藏其中的深遠情韻。故實即運用典故,用典得當可以增加作品的典雅性質,更有充實內容的功用。但卻並非一未拿前人故事來誇耀自己的博學,而是巧妙地加以運用,不著痕跡,使內容更趨一致,更有整體性。若是用的不好,反而是畫蛇添足、多此一舉了。
綜合以上所述及李清照對聲韻格律的講究,最後她提出了詞「別是一家」的有名論斷。此一觀點,總結而成以下的結論。在形式上,不可以作詩或做古文的方式來填詞,詩文與詞之間仍是有嚴格區別的,因詩僅分平側,而詞分五音、五聲、六律、清濁、輕重,所以詞於格律要求實細密於詩、文。在內容與風格方面,則不可輕佻浮盪,而要典重。在藝術技巧上要求通篇一氣渾成,在表現詞的情致時,還要注意到用典與鋪敘。使用的語言不可低俗,而要高雅、協音律。
「別是一家」的說法便是李清照一生對詞的觀點,雖然後半生的動盪,曾使她的詞風有了改變,樸實無華的語言,真實情感的自描,和早期「詞論」中協音律、高雅、典重的要求稍生歧異,但「別是一家」的觀點卻仍深植在他的創作意念中,這便是在她的詞中我們看不到波濤澎湃、豪放壯麗之句子的緣故。
以上對李清照的〈詞論〉內容作了一番探討,相信應能使人對之產生一定的認識。但是看完了李清照對宋代幾位大家批評後,不得不對李清照的觀點感到疑惑,就連公認的大文豪蘇軾都因「不喜剪裁以就音律」,而免不了遭受「句讀不葺」的評語,更何況是其他成就尚不及蘇軾者。那麼,李清照是不是真能如〈詞論〉中所說的各項原則來倚聲填詞,這一點就非常值得作深入的探討了。
李清照所作的詞,膾炙人口,卓然成家。自北宋以來的女作家中,當首推第一。楊慎《詞品》中有段讚美說:「宋人中填詞,李易安亦稱冠絕,使在衣冠,當與秦七、黃九爭雄,不獨雄於閨閣也。」
紀昀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說:「清照以一婦人,而詞格乃抗軼周、柳。張端義《貴耳集》極推崇其元宵〈永遇樂〉、〈聲聲慢〉,以為閨閣有此文筆,殆為閒氣,良非虛美。雖篇帙無多,固不能不寶而存之,為詞家一大宗也。」
沈植曾《菌閣瑣談》中也有一段批評,說:「易安跌宕昭彰,氣調極類少游,刻摯且兼山谷。惜篇章極少,不過窺豹一斑。閨房之秀,故文士之豪也。才鋒大露,被謗始因此。自明以來,墮情者醉其芬馨,飛想者賞其神駿。易安有靈,後者當許為知己。」
自來論李清照詞風者,以此說最為真切。只可惜李清照所作之詞,在宋元之際早已散佚,今日尚存的只有後人拾掇而成的《漱玉詞》而已;較其原帙,只是十存一二,自然難以從中窺得原貌。
清代王士禎推許李清照為「婉約之宗」,徐金九也說其詞「妍婉」。可見她在詞的創作上,走的是正宗的路徑,她遵守作詞的一切規矩,精心刻意的去創作,於是成就了藝術上空靈高尚的境界。她很重視音律,鍛鍊字句,在風格上是屬於周邦彥、秦觀這一派。但她有秦觀的細微婉約,而無他的淫靡;她有周邦彥的功力,卻沒有他那種露骨的雕琢。她的詞富於生活和心情的表現,就這點來看,又與李後主、晏幾道的風格十分相近,故李後主、李清照與李白並稱「詞中三李」。

http://staff.whsh.tc.edu.tw/~huanyin/anfa/l/anfa_lee4.htm

李清照的詞論

李清照的詞論
李清照不僅是一位傑出的女詞人,而且是一位有名的詞論家。她在詞的創作實踐中累積了豐富的經驗,把它提升為理論,寫成一篇著名的〈詞論〉,留存於《苕溪漁隱叢話》、《詞苑叢談》和《詩人玉屑》中。向這樣獨抒己見的詞論,在她以前的宋代詞壇和文學史上,還沒有見過。這是採用傳統觀點並結合她早期創作經驗的詞論專著,也是我國封建社會詞壇第一篇著名的詞論專著。她有系統地評論了唐至北宋諸詞家創作的得失與傾向,較她為早的晁補之、李之儀,以及比她略晚的王灼,雖然也評過詞,但都不及她的全面和系統。
一、〈詞論〉的創作年代
在介紹李清照的〈詞論〉之前,我們必須先知道這篇文章的寫作時代,一方面可以了解時代背景對〈詞論〉一文的影響,一方面也可以推想作者當時寫作的心態,以方便對詞論產生更明確的認識。
關於〈詞論〉的創作年代,歷來各家研究者眾說紛紜,在此採俞正燮、夏承燾、郭紹虞、王仲文、洪昭諸位先生的看法,認為這篇〈詞論〉可能是李清照早期之作。原因是考據上的佐證較為可信,理由如下:
(一)、詞論批評北宋詞家,計有柳永(生卒年不詳)、張先(西元九九零~一零七八年)、晏殊(西元九九一~一零五五年)、宋庠(西元九九六~一零六六年)、宋祁(西元九九八~一零六一年)兄弟、沈唐(生卒年不詳)、歐陽修(西元一零零七~一零七二年)、元絳(西元一零零八~一零八三年)、曾鞏(西元一零一九~一零八三年)、王安石(一零二一~一零八六年)、晏幾道(西元一零三零~一一零六年)、蘇軾(西元一零三六~一一零一年)、黃庭堅(西元一零四五~一一零五年)、晁端禮(西元一零四六~一一一三年)、秦觀(西元一零四九~一一零一年)、賀鑄(西元一零六三~一一二零年)等十六人,始於柳、張(西元九九零年)而止於晁、賀(一一二零年),無任何評論涉及靖康亂後的詞壇。
(二)、文章開頭敘述了唐代開元、天寶年間李八郎唱歌的一段承平逸事,當中又說:「逮至本朝,禮樂文武大備,又涵養百餘年……」。北宋自太祖建隆元年(西元九六零年)至欽宗靖康二年(西元一一二七年),共一百六十七年。所謂「涵養百餘年」,當指靖康事變以前。
(三)、〈詞論〉在批評北宋諸詞家時,要求倚聲需協律、鋪敘、典重、主情致、尚故實等主張,與李清照南渡後詞作的風格並不完全相同。
(四)、沒有論及周邦彥(西元一零五六~一一二一年)。陸游《老學庵筆記》云:「易安譏彈前輩,既中其病。」〈詞論〉既為李清照譏彈前輩之作,而周邦彥與李清照同時,並非李清照的前輩,故詞論不涉及他,此為原因之一。所謂「蓋棺論定」,前人每發議論,多不論及時人。因為讚譽有阿諛之嫌;詆毀又變為讎敵,因此只好缺而不論。李清照的〈詞論〉當如此例。
由以上數項理由可知,〈詞論〉當為李清照新婚後、南渡前所作,其時李清照尚年輕,故免不了具有少年人的銳氣和較強烈的批判精神,所以在措辭上免不了較為尖銳,而在批評前輩詞作時也是直指其病,不加修飾。
二、〈詞論〉全文
樂府聲詩並著,最盛于唐。開元、天寶間,有李八郎者,能歌擅天下。時新及第進士,開宴曲江。榜中一名士,先召李,使易服隱姓名,衣冠故敝,精神慘沮,與同之宴所。曰:「表弟願與坐末。」眾皆不顧。既酒行樂作,歌者進,時曹元謙、念奴為冠,歌罷,眾皆咨嗟稱賞。名士忽指李曰:「請表弟歌。」眾皆哂,或有怒者。及轉喉發聲,歌一曲,眾皆泣下。羅拜曰:「此必李八郎也。」 自後鄭、魏之聲日熾,流靡之變日煩。已有〈菩薩蠻〉、〈春光好〉、〈莎雞子〉、〈更漏子〉、〈浣溪沙〉、〈夢江南〉、〈漁父〉等詞,不可遍舉。五代干戈,四海瓜分豆剖,斯文道熄。獨江南李氏君臣尚文雅,故有『小樓吹徹玉笙寒』、『吹皺一池春水』等詞;語雖奇甚,然「亡國之音哀以思」也。
逮至本朝,禮樂文武大備。又涵養百餘年,始有柳屯田永者,變舊聲作新聲,出《樂章集》,大得聲稱於世;雖協音律,而詞語塵下。又有張子野、宋子京兄弟、沈唐、元絳、晁次膺輩繼出,雖時時有妙語,然破碎何足名家。至晏元獻、歐陽永叔、蘇子瞻,學際天人,作為小歌詞,直如酌蠡水於大海,然皆句讀不齊之詩爾;又往往不協音律者,何邪?蓋詩文分平側,而歌詞分五音,又分五聲,又分六律,又分清濁輕重,且如近世所謂〈聲聲慢〉、〈雨中花〉、〈喜遷鶯〉,既押平聲韻、又押入聲韻;〈玉樓春〉本押平聲韻,又押上去聲,又押入聲。本押仄聲韻,如押上聲則協,如押入聲,則不可歌矣。王介甫、曾子固,文章似西漢,若作一小歌詞,則人必絕倒,不可讀也。乃知詞別是一家,知之者少。後晏叔原、賀方回、秦少游、黃魯直出,始能知之。又晏苦無鋪敘。賀苦少典重。秦則專主情致而少故實,譬如貧家美女,雖極妍麗丰逸,而終乏富貴態。黃則尚故實而多庛病,譬如良玉有瑕,價自減半矣。
(胡仔《苕溪漁隱叢話》後集卷卅三)

2007年12月29日 星期六

詞全集

http://content.edu.tw/junior/chinese/ks_wg/chinese/content/poem/p01.htm

這個網站有李清照的詞作
可惜沒有翻譯不然就更完美了

李清照「白話入詞」

轉錄 http://www.literature.idv.tw/news/n-226.htm

李清照白話句入詞之例

  以下將舉幾個李清照以白話句入詞之例,一窺李清照用白句寫作的這種特點。所舉例子,由王學初《李清照集校註‧卷一》所收錄之清照詞檢得,其所附〈存疑之篇〉則蓋不採用,約檢得十三條。

  1.〈轉調滿庭芳〉下片:不怕風狂雨驟,恰才稱、煮酒殘花。如今也,不成懷抱,得似就時那?
  2.〈菩薩蠻〉:夾杉乍著心情好……(下片)忘了除非醉……
  3.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:生怕離懷別苦,多少事,欲說還休。新來瘦,非干病酒,不是悲秋……(下片)休休,這回去也,千萬遍陽關,也則難留……
  4.〈一翦梅〉(下片):此情無計可消除,纔下眉頭,卻上心頭。
  5.〈臨江仙〉(下片):試燈無意思,踏雪沒心情。
  6.〈行香子〉(下片):甚霎兒晴,霎兒雨,霎兒風。
  7.〈孤雁兒世人作梅詞,下筆便俗,予試作一篇,乃知前言不妄耳〉:……說不盡,無佳思……(下片)人間天上,沒個人堪寄。
  8.〈玉樓春〉(下片):要來小酌便來休,未必明朝風不起。
  9.〈鷓鴣天〉(下片):梅定妒,菊應羞……騷人可煞無情思,何事當年不見收?
  10.〈永遇樂〉(見前頁)
  11.〈聲聲慢〉(全錄):尋尋覓覓,冷冷清清,悽悽慘慘戚戚。乍暖還寒時候,最難將惜。三杯兩盞淡酒,怎敵他、晚來風急?雁過也,正傷心,卻是舊時相識。 滿地黃花堆積,憔悴損、如今有誰堪摘?守著窗兒,獨自怎生的黑。梧桐更兼細雨,到黃昏、點點滴滴,這次第,怎一個愁字了得。
  12.〈減字木蘭花〉(下片):怕郎猜道、奴面不如花面好;雲鬢斜簪,徒要教郎比並看。
  13.〈慶清朝慢〉(下片):金樽倒,拚了盡燭,不管黃昏。

  有趣的現象是,李清照所用白話句,幾乎集中在詞的最後一句,上面例子中,只有〈菩薩蠻〉、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兩詞非末句而例外,但〈菩薩蠻〉末句「沉水臥時燒,香消酒未消」和〈鳳凰台上憶吹簫〉末句「凝眸處,自今又添、一段新愁」,就算不非常白話,也是很淺近的句子。其他論述後詳。此外,李清照也有許多以白話語詞入詞的例子。本文對於李清照以白話語詞入詞的例子作了粗略調查,對於白話語詞的判定,以《詩詞曲小說語詞大典》所收錄者為主,以其他文集之注釋為輔,所標頁數為《詩詞曲小說語詞大典》之頁數,若無則該解釋為他集之說明。共得以下數例:

  舊家:(159)過去、從前(南歌子)
  紙帳:(301)紙做的帳子
  管:(787)1.一定,表示肯定。2.大概,或許,表示估量。宋‧石孝友《清平樂》詞:「……管是夜來不得睡」(轉調滿庭芳、慶清朝慢)
  〈口沙〉:(509)語助詞,略同于「呵」。一說為「是呵」二字之合音。(轉調滿庭芳)
  活火:唐趙璘《因話錄》卷二述李約云:「……活火謂炭火之燄也。」(轉調滿庭芳)7
  分茶:宋人常用語……蓋以茶匙取茶(湯)注盞中為分茶也。(轉調滿庭芳、攤破浣溪沙)8
  恰才:(470)1.剛剛。2.剛才。(轉調滿庭芳)
  那:(241)1.疑問詞,用於句中或句末。2.感嘆詞。3.語氣詞,無義。(轉調滿庭芳)
  檀郎:(821)女子對自己丈夫或戀人的美稱。(采桑子)
  禁:(745)1.耐,經得起。2.整治,處置。3.施禁咒術。4.牽纏,纏磨。(浣溪沙、滿庭芳小閣藏春)
  鬬草:(131)一種用各種花草來比賽輸贏的遊戲。鬬:比,比賽……也作「鬬百草」(浣溪沙)
  新來:(768)近來、近日。(鳳凰台上憶吹簫)
  也則:(52)也,亦是。(鳳凰台上憶吹簫)
  隨分:(641)1.隨意,隨便。2.隨眾人送份子禮。3.照例。(鷓鴣天)
  著意:(629)1.存心,有意。2.專心,注意。(小重山)
  沒幸、無幸:(294)1.交壞運,倒楣。2.沒有興趣。(臨江仙作「無意思」、「沒心情」)
  甚:(375)1.甚麼。2.為甚麼。(行香子)
  禁得:(747)禁得住,禁得起,承受得住。
  個:(46)1.這、那。2.語助詞,無義。(孤雁兒)
  耐:(364)1.同「倷」。吳方言,你。為「您」的音轉。2.願。3.適。4.通「奈」。5.推託。(滿庭芳小閣藏春)
  信道:(442)1.猶「果然是」、「確實是」。2.料到,知道。(滿庭芳小閣藏春)
  悶損:(266)愁悶得十分厲害。(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)
  看取:(426)即「看」。(清平樂年年雪裡)
  應:(287)1.猶是也;2.猶曾也。(清平樂年年雪裡、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柔)
  可煞:(147)可是,詞曲常用詞。(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柔)
  惱:(在748「蒿惱」條)驚擾、擾動。(念奴嬌)
  扶頭:(261)1.謂醉酒。2.引申為昏睡初醒或精神困倦。(念奴嬌)
  閑:(267)猶空也,平常,沒關係。(念奴嬌)
  次第:(232)1.轉眼之間。2.一個接一個。3.情景,景況。4.回話,結果。(永遇樂元宵、聲聲慢)
  草草:(397)1.匆忙,倉促。2.形容草木茂盛的樣子。(蝶戀花上巳召親族)
  將息:(454)調護養息。(聲聲慢)
  怎:(425)怎麼,如何。(聲聲慢)
  怎生:(425)1.如何、怎樣。2.無論如何。3.為甚麼。(聲聲慢)
  了得:(22)1.了卻,結束。2.了解,懂得。(聲聲慢)
  猜:(618)1.猜疑,懷疑。2.狂。3.窺、窺見。4.看,看成,當作。5.嫉恨。6.嫌惡,嫌棄。7.恐懼,害怕。8.揣測,猜想。9.表感嘆的語氣……。(減字木蘭花)
  奴:(190)蘇州人稱「我」為「奴」,奴乃儂的音轉。(減字木蘭花)
  比並:(86)1.比試,較量。2.比擬,比較。(減字木蘭花)
  熟水:宋人常用飲料之一。9(攤破浣溪沙)
  殢:(在83「尤殢」條)1.指昵戀歡合。2.指糾纏不清。(慶清朝慢)
  了:(22)1.完全,都。2.了結,結束。殢:(慶清朝慢)
  拚:(在368「拼」條)1.不顧一切地幹。2.湊合。3.捆,綁。4.捨棄。(慶清朝慢)
  簇帶:宋時方言,插戴滿頭之意。10
  濟楚:齊整也,美麗也,亦宋時方言。11

  此外,未明寫為語詞,但今天看來仍然很白話的例子還有:祇、祇有(南歌子)、懷抱(轉調滿庭芳)、得似(轉調滿庭芳)、幾多(多麗、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)、無計(一翦梅)、生怕(鳳凰台上憶吹簫)、殷勤(漁家傲)、纔(一翦梅)、好意(清平樂年年雪裡)、可能(漁家傲雪裡已知春信至)、渾似(滿庭芳小閣藏春)、霎兒(行香子)、些子(小重山)、好把(蝶戀花晚止昌樂館寄姊妹)、徒要(減字木蘭花)、黑(聲聲慢)、他(聲聲慢)、歡意(蝶戀花上巳召親族)、何事(鷓鴣天暗淡輕黃體性柔)、耍吟(攤破浣溪沙)、風味(攤破浣溪沙)、妖嬈(慶清朝慢)等等。

  由上面所舉李清照用白話句及白話語詞的例子情況看來,李清照的確很喜歡用白話詞語入詞,而從白話句多用作末句的情形看來,李清照似乎認為,這種白話句子很適合作詞的結尾,表達一般句子表達不出的感覺。周濟《宋四家詞選》說:「柳詞總以平敘見長,或發端,或結尾,或換頭,以一二語勾勒提掇,有千鈞之力。」12同樣的話,用來形容李清照,或許也是可以的。

2007年12月16日 星期日

李清照的生平

李清照(自號易安居士,生於北宋神宗元豐田年-一O八一)。卒年不詳。
  李清照是山東濟南人,她出生於貴族底書香之家,父親李格非,曾官禮部侍郎,提點京東刑獄。是一個很風雅的官員。清照的母親王氏,是王拱辰的孫女,王拱辰是狀元,家學淵源,李清照的丈夫趙明誠(德父),對考古學極下功夫,以『金石錄』一書名滿天下。趙明誠的父親趙挺之曾作宰相,山東諸誠人。他和清照同年,他們是二十歲結婚的。那時,趙明誠還是太學生,雖係宰相之子,但無  習氣,他們結婚之後,閨房之樂,在於學問方面的共同研究。
  趙明誠在婚後曾做幾個地方的長吏,曾知萊淄兩州(山東)及湖州太守(浙江。但未到任),他家原相當富有,而明誠數服官,收入當亦可觀。但趙明誠把錢都用在搜集金石書畫這方面去了。編著及刻印『金石錄』一書,大約耗掉了他們財產的大半。由於服官,趙明誠和妻子分別的時候便時常有,他們是恩愛的,清照在和丈夫分別後,相思不已,她曾寫過不少詞給丈夫。
  李清照在年輕時,北宋皇朝已瀕臨末日,北方的金人日強,汴京卻還在歌舞昇平之中,當金人南侵,皇帝投降之後,中原局面日非,他們夫婦在山東無法安居了。建炎元年,他們流亡到南京。他們由山東入蘇北,渡江到金陵。這時,宋高宗已在南京登基,趙明誠是有官守的,他一到金陵,便向政府報到,後來,高宗委他為湖州太守。這次流亡,對趙明誠的健康是有著損害的,他到南京的次年,就病倒了。李清照守著他,風景不殊,舉目有河山之異,心情的低沈,當然可想而知,這樣拖到建炎三年,趙明誠一病不起。享年祇四十九歲。湖州太守,也迄未到任。
  明誠死後,清照陷入悲苦的困境中,而且,就在趙明誠死的那一年,江南局面也起了大變,金兀朮引大兵南侵,於建炎三年有月攻南京,清照又倉皇走上流亡之途。她由南京到杭州,年底杭州又陷,清照渡錢塘江入浙東避難。李清照浙東走了不少地方,她到紹興、金華、到寧波,又到溫州等地,後來臨安(杭州)光復,她才回到臨安居住。
  對於南朝的政治,清照是憤懣的、不平的-南渡君臣,昏瞶而少進取心,和汴京時並無本質的差異。她看在眼裏,發而為詩。由於她對時政的不平,自然也得罪不少人,於是,人們便造出一些謠言來詆譭她,說她在投老之年,改嫁一個品德敗壞的男人,這謠言還說出那男人的姓名為張汝舟。
  她晚年的生活非常悽苦,其居住的地區也很流動,大致在金華的時間為多,她的祖父、丈夫及家翁等均是名人,她自已,也負一時重譽。但她的暮年是孤獨的,南渡君臣,在紹興之後已逐漸安定下來,大家在山明水麗的臨安享樂,我們的女詞人行吟雙溪,不與當時的權貴同調。
  她是被南渡的權貴們遺忘了的,甚至她的卒年,在史書中亦無可考,據一般推斷,她大約活了六十歲。


參考網站:http://content.edu.tw/senior/history/tc_dm/history/person/liter/lit15.htm